山路彎彎散文欣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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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鄉的小山村,安謐而寧靜。我獨自沿着老屋邊的小路,晃悠悠地朝小山坡走去……

山路彎彎散文欣賞

已是黃昏,夕陽下的家鄉,美得像一幅水墨丹青。落日的餘暉染紅了天邊,村莊披上了一層神祕的面紗,朦朧而又極致。四周高低起伏的小山,像一道深綠色的圍牆,把嘈雜擋在了山外。家鄉的父老,在夾着泥土味的晚霞中,牽着串門歸來的頑皮孫兒,享受着天倫之樂 。

逶迤的山路,芳香滿徑。這是一個野菊花肆意瘋長的季節,小路旁,山坡上,一叢叢,一簇簇,爭相怒放,燦爛輝煌。花朵不過一分鎳幣大小,密密匝匝,重重疊疊,像無數黃澄澄的小太陽,散發着奇特的芳香和隱隱約約的光芒。我陶醉在山野的清香和濃濃的野菊花芬芳裏,冥冥中,感覺一股力量在牽引着我,慢慢前行。

這是一條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山路,是我初中時代,每週都要從這“抄近路”去學校的一段山路。

初中開學的第一天,母親挑着行李去送我。那時,我不到十二歲,第一次離家,離開父母。我眼淚汪汪地尾隨着母親,一路翹着嘴,心裏不停埋怨着向來精明的母親,爲什麼要送我到離家二十餘里的外地去讀初中。那裏學費不但比本鄉中學高出幾倍,且轉學也費盡周折,交通又不便,翻過眼前這座山,還要步行三四里山路,纔有車可乘。可是,不管我如何反對,都無法動搖母親的決定。

母親挑着行李,微彎着腰,在這條山路上大步前行,每走到拐彎或者陡峭處,便換換肩,繼續走,走完這段山路,到達乘車地點時,身上早沒有了一絲幹紗,頭髮上也全是汗水。她放下肩上的擔子,語重心長地說:“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費盡心思送你去那讀書嗎?因爲那裏是全縣最好的初中,教學質量好,每年考取的中專生在縣裏年年排第一;我不想你將來像我一樣辛苦,希望你在那裏發奮努力,考取中專。”那時的中專,國家包分配工作,尤其是對於農村孩子,考上了就意味着跳出了農門,拿到了金飯碗,在我們村子裏,往往是舉家歡慶、衆鄰齊賀。我望了望母親,她汗涔涔的臉上,有辛苦,更有期望,

彷彿只要把我送去那所中學讀書,就會考上中專似的'。其實當時,母親的苦心對於一個十來歲的我,根本體會不了多少。但母親要我認真讀書,這點我還是知道的。聽母親這麼一說,我感覺她剛放下的膽子,彷彿又緊緊地壓到了我的肩上。現在想來,母親挑着的,哪是行李,分明是她自己對生活的理解、對女兒將來不重複自己生活之路的希望啊,這份母愛,多麼迫切,多麼真摯無私!

當時的母親,也如我現在這般年齡,可記憶中,我總感覺母親已經蒼老,皺紋爬滿了她的臉,白髮也開始滋生。母親有一米六八的高挑兒身材,且上過初中,在我們那個小村子裏,不但算得上漂亮,知書達理,還是屈指可數的賢妻良母,她精打細算,夫唱婦隨,把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。儘管母親在農村,可她的觀念卻與很多農村婦女不同,她從不奢求我幫她做多少家務,唯一的願望就是爲我和弟妹創造最好的讀書環境,把我們一個個“推出” 農門……

母親性格溫和,她的教子方法,總是以理服人。小時的我,性格特別執拗,時不時會惹來父親嚴厲的“家法伺候”。每當父親舉起長長的楠竹丫子懲罰我時,母親的懷抱,成了我最安全的避風港。平時,母親起早摸黑,忙着那些沒完沒了的家務,總是利用做飯的空隙時間,給我們講做人的道理。廚房、堂屋、書桌邊,經常成了她教育子女的地方。那些“吃得苦中苦,方爲人上人”“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”“世上無難事,只怕有心人”等箴言名句,我從小就聽膩了,聽多了,就自然而然地記住了。母親的言傳身教,我每天的耳染目濡,讓我深受教育,深受鞭策,一直到今天,這也是我最欽敬母親的地方。

母親告訴我,女孩子光長得漂亮而無內才就是一個“紅漆馬桶”,長大後是不會有出息的,書纔是女孩子最好的化妝品。母親一生勤勞樸素,持家有方,恨不得將一分錢掰成兩半用,可每次上街,她總會毫不吝惜地給我帶回幾本喜歡的課外書籍。女孩子都是愛美的,母親還經常以新衣裳作爲我學習進步的“獎品”。記得我“入隊”時,母親曾獎勵過我一條泡泡袖連衣裙。圓圓的領,新穎的款式,她還將花裙長長的腰帶給我係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,美麗極了,足足讓我 “時髦”了好幾個夏天。這是我擁有的第一條連衣裙,穿着它,我自信得像一位驕傲的公主,曾引來無數羨慕和讚歎的目光……

走走停停,不知不覺,我走到了山頂。山上,樹木蔥蘢。路旁,

纖長的藤蔓,茂盛的野草,翠綠的樹葉,在微風下枝搖葉擺,她們像見到了一位久違了的老朋友,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歡迎着我。此時,太陽的餘暉悄然散去,山下鄉鄰結束一天的勞作,開始收工了;各家的屋頂上,升起了裊裊炊煙。

這個山頭,是母親送我去學校的地方,每次去學校,母親總是不放心,常把我送到這裏,拉着我的手千叮萬囑,然後不捨地目送着我下山。我則揹着她精心準備好的鹹菜,一步一步下山去學校。每次我下了山,走上大路,母親才肯轉身離開。

記得有次放學回家,由於沒有趕上最後一班車,走到這個山頂下面的山谷時,已是“打雞毛眼”時分。路邊的巴茅長得比我還高,山風一吹,像招魂的幡,陰森森的。山谷除了鳥叫蟲鳴,空無一人,我嚇得心驚肉跳。我們的村子叫“鹿鳴村”。在我很小的時候,每次哭鬧,母親總會恐嚇我:“你知道我們村爲什麼叫鹿鳴村嗎?就是一到晚上,山上的那些野鹿就會從深山跑出來,到處鳴叫,尋找食物。”聽母親這麼一說,我會立馬安靜,嚇得一骨碌鑽進被子裏。天啊,難道真有野鹿?我越想越怕,心“咚咚”打鼓,腿也軟了。正要轉身,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喊。原來母親在山頂等我,那一刻,我全身充滿了溫馨和感動,不顧身體的疲勞和山路的崎嶇,一口氣跑

上了山頂,跑到了母親的眼前……

一九八八年,我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,考上了衛校。一天中午,當我推開寢室的大門,突然看見母親坐在我牀上。原來,母親不放心我,到學校看我來了。幾個月不見,母親臉上的皺紋多了,皮膚也黑了。母親告訴我,她和鄰居的嬸嬸在市區做些小生意,收入比在家裏做事高多了,還無數次地叮囑,說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,不要捨不得花錢。望着母親歷經滄桑的臉,我心裏酸酸的,從此,每當我花一分錢,腦海裏就會浮現出母親日曬雨淋,走街串巷的身影。

母親,是我人生驛站那盞最亮的燈。

我成家後,母親知道我不愛做家務,便放下了家裏的大小事務,主動當起了我的“全職保姆”;當我自主創業時,她成了我的“師傅”和“助手”。母親憑着多年做小本生意的經驗,給我講述着“商道即爲人道”的道理;“誠信是經商之本”的營銷理念,陪着我創業。我想,要是母親出生在現在這個時代,肯定是位了不起的商人。

山路彎彎。我在這條彎彎的山路上,順利地走完了人生中決定性的三年。是它,成就和實現了母親和我人生的夢想,它像一塊跳板,我踩着它,跳出了山村,跳進了一片全新的生活天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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